2005年1月,当全球第一亿台数码相机被生产出来的时候,已经无人记得35毫米相机发明人奥斯卡·巴纳克,他在1923年发明35毫米相机时曾经感慨,“什么时候我们这个星球上的每个家庭都能拥有一部相机呢。”发明一次成像摄影技术的埃德温·赫伯特·兰德差一点实现了这个梦想,他的宝丽来公司依靠1947年发明的拍立得横扫半个世纪,所有经历过80年代的年轻人都曾经被这种速拍技术感染,没人会忘记,那些知名旅游景点持一部宝丽来相机,举一个立等可取牌子的人们。但是在数码相机全球泛滥性的普及面前,一切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不知道光圈和B门的新摄影狂徒
自从索尼在1981年依靠电荷耦合技术推出了世界第一部数码相机MAVICA,短短20年间,数码相机已经生产了一亿台,普及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传统胶片相机100余年的销售史。与80年代热爱胶片相机,每天把玩海鸥135的昔日年轻一代相比,数码相机的出现不自觉地成为代沟的隔绝处。于是一些不知道光圈和B门的新摄影狂徒悄然兴起了。区分胶片与数码相机一代的标准很简单,那些依靠取景器把相机对着眼睛,同时闭上另外一只眼睛的,不用说,肯定是胶片老爷子了。而那些自信满满将相机高举在胸前,一幅漫不经心表情,遵循傻瓜相机拍摄法则的,无疑是数码相机狂徒的标准照。还记得2001年囊括欧洲4大奖项的电影《天使爱美丽》吗,在仅仅经历过数码相机的一代看来,导演让·皮埃尔·儒内的构思太差了,女主角非要跑到街头证件照自拍亭来传递她的信息吗,数码相机和互联网才是更好的传情答意工具。
在2004年10月《华尔街日报》在并不起眼的地方援引知情消息,宣告以即时成像技术而闻名的美国宝丽来公司正面临着破产的危险,好事者马上将破产的始作俑者归结到数码相机上来。当我们看到一名攻打伊拉克的美军手持M16自动步枪射击的同时,肩膀上却斜挎着一部数码相机。新一代的旅游贵族们依旧去非洲射大象,不过射击的工具不再是步枪,而是数码相机时,新技术再一次给这个时代打下了特殊的烙印。全球的时尚杂志都喜欢干一件事,就是翻包,看看你用的什么唇膏,什么手机,而法国的《周末三日》就统计过数码相机在全球男女书包中的普及率,在他们看来日本随身携带数码相机的普及率最高,各式各样的数码照片充斥在互联网上。恰恰是因为数码相机拍照成本的低廉,不再需要冲洗扩印等胶片化学流程,数码影像呈现了泛滥的态势。这无疑改变了我们这个时代记录历史的方式。
不需要任何摄影技术培训,也不需要多少专业装备,数码拍摄者们坚信自己能把握好数码相机,就如同他们在家中把握游戏机一样。不需要知道苏珊·桑塔格的《论摄影》论了什么深奥的哲理,也不需要像唐师曾那样早早就抱着当中国康奈尔·卡帕的理想。那些坚持胶片相机的摄影者们就如同拿着杆老枪的狙击手,他们很是爱惜相机膛中36发一卷的“子弹”,而数码拍摄狂们则懒得管那么多,他们相信自己手中的数码相机就如同一把子弹无限量的速射机枪。如果统计拍摄数量最多的数码相机狂人的话,很多职业摄影记者都会汗颜,与他们相比,马路上神出鬼没的交通协管员才是中国数码相机时代的主人翁。协管员们每天巡逻在大街小巷,一旦发现违章停车者,贴上一张200元罚单的同时,也会用数码相机狠狠地拍下你违章停车的证据。而对于这些数码相片证据,如果被罚者不去追查合适的,最后的结果无疑将是删除。无效低质的大量拍摄与少数派的精品主义,成为了数码时代新摄影现实。
告别大师时代
如同苏珊·桑塔格那本知名的《论摄影》一样,至今全世界的知识分子仍然热衷于讨论摄影的意义。坚信新闻摄影的亨利·卡蒂埃·布列松让新闻照片在20世纪中期成为了一门艺术,还有笃信照片引导时尚的赫尔穆特·纽顿,以及致死也在给《纽约客》拍图片的理查德·阿维顿。在2004年这三位大师相继离开了我们,似乎传统意义的摄影艺术,也在随着他们的离去而渐行渐远。
布勒松们死了,人民还拥有决定性的瞬间吗?多年以前,当布勒松放下画笔,拿起135照相机的时候,135相机似乎是一种解放。他把日常生活本身的戏剧性从古典主义绘画的宏大叙事的压抑之下解放出来,平凡的人们的喜怒哀乐从此成为摄影的主要面孔。他的出现创造了一种身影匆匆的,工作起来如同猎人一般紧张的摄影师的形象。比起亚当斯所创造的爬山涉水的,从容沉静的摄影大师形象,布勒松所代表的这个形象与人们离得更近,也更为人民所熟知。对于布列松等老牌摄影师的离去,法国图片社的执行总监盖瑞·耐特评价道:“在一个重要时期重新定义了摄影,让小型照相机成为时尚,是他们这一代拍照者把摄影从一种科学的有趣发明物转化为艺术形式的革命”。那么谁来接替数码影像时代,大师们留下的空缺呢。
在傻瓜机和数码相机之后,每个人突然之间获得了一种新的技巧,可以让每个人都有机会捕捉每一个瞬间,他们拍下从孕妇的肚皮隆起到婴儿降生的整个过程;他们拍下生日晚会上一个蛋糕被吃掉的过程。布勒松把鲜活的人代替了过去的英雄们在构图中所占的位置,而今天的摄影者们正在用无时不刻无所不在的数码相机和摄影手机,抹去英雄主义的余晖。就如同上世纪著名的艺术派大师拉蒂格所说的那样,“影像不仅在记录历史,同时因为影像技术的变化,悄悄的在影响着记录的痕迹。”
不念茄子的自拍一代
数码相机时代的拍照似乎距离艺术越来越远了,尽管仍然有为数众多的新一代摄影爱好者们,踏着父辈的足迹,拍花草,拍风光。而更多通过拥有数码相机而获得廉价影像表达能力的新一代,已经不懈将镜头对准周围了,泛滥性质的自拍成为了新的摄影时尚。就如同所有的东亚女孩们对于拍摄大头贴趋之若鹜,MSN头像、个人博客等都在催生着自拍的表达,一幅幅自恋的笑脸代替了20年前,某某景点前站姿笔直,表情僵化,口中念着茄子的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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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三星将700万像素的摄像头装配到手机上时,数码摄影的革命火种被再一次延长了,荷维特·莱茵戈德索创造的手拍暴民一词,无疑将成为现实。相机这个概念随着数码镜头的变种,被延伸的彻底无处不在。1839年,法国人达盖尔发明银盐摄影术时所构想的用影像记录一切,势必随着数码镜头的分身,而颠覆过去的一切。尽管现在拥有镜头的手机暴民不过1.5亿人,但是他们却无时无刻不在生产照片,手机相机所拍摄的图像年产量不低于300亿张,这些图片也许模糊不清,也许构图一无是处。但是他们无处不在,他们生活在社会的每个角落,每当他们拍下什么精彩内容,手机网络又让这些图像信息可以即时传播。以至于各类报纸和网站都设立百姓热线,全民记者被灌输成为大众流行的事情。
高像素的拍照手机正在呈井喷的状态普及,也许它们的拍摄效果没有专业的数码相机好,但是整个2004年,拍照手机的销量却是数码相机的三倍。sipix的比尔·弗雷面对拍照手机就已经有些迷茫了,他说道:“我们今后如何称呼手机呢,他除了通话功能还有手机的味道,已经不折不扣变成了随身相机和随身听的组合。”而与数码相机和拍照手机所带来影像纪录变革同时,一场隐私保卫运动也在悄悄的酝酿。各种各样的偷拍照片被公开在网络之上,似乎用影像的方式获取控制欲,成为了数码影像流行的派生物,一场场盗射风波成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提出聪明暴民的莱茵戈德对此不无担忧,他在自己的论著中写道:“移动电话正在以各种形式泄漏个人隐私,同时无处不在的镜头让所有人不寒而栗。”人人都是狗仔队几乎成为了数码摄影时代的写真,当你拿手机在偷拍时,被偷拍的人正在拍你,别人的裸照装饰了你的手机,你偷拍时的样子成了呈堂证据。
(出处:http://www.sheup.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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